“教书变副业”何雪夕:教师工作压力和负担加重
同为教师的何学熙也有同样的感受。 她觉得大量的非教学任务让她“不知所措”。
2021年,全国中小学生心理健康教育课题组对教师心理健康状况的检测结果显示,69%的教师感到压力、焦虑程度较高。
只想安静地当一名老师,是受访老师们的普遍心声。
“教学成为副业”
何学熙今年23岁,刚刚加入教师队伍。
她曾经告诉家人,她很累,但他们却觉得她处于极乐状态,不知道她的福气。 直到有一天,妈妈陪她去看医生,看到她抽血、打点滴、给父母打电话,她才意识到“这就是当老师的样子”。
何学熙是广东某小学班主任。 她之所以喜欢这个职业,是因为她喜欢上课,喜欢和孩子们接触。 然而,“除了教学之外,工作中还有很多其他的工作,教学似乎成了副业。”
2022年3月2日,北京师范大学中国教育与社会发展研究院发布的《全国“双减”成效调查报告》显示,教师工作压力和负担有所增加。 这项调查抽样了全国3564所学校的2万名教师,70.9%的教师呼吁减轻非教学负担。
何学熙每周上15节课。 除了教语文外,她还教劳动课、道德法治课、书法课。
除了日常的上课之外,她还需要完成演讲比赛的任务。 每学期都会有一次公开课。 如果有比赛或者领导考察,她就要准备两三堂公开课——这样的公开课有时更像是走走过场。”“表演”,寒暑假期间,她还要写教学论文。
作为班主任,她负责管理班级。 为了“看”到管理内容,学校会安排老师填写各种表格,包括每日缺勤记录、每日、每周、每月、学期安全记录等。 记录表、班主任工作手册、行为标准课堂记录表、家访表、家长会表等等,表格太多,何学熙难免“作假”。
有一段时间,学校要求她录制指定主题的班会内容,并拍照记录。 但有时计划外的班会会挤进教学日程。 这个时候,何雪熙就会补一份班会记录,“我从来没有做过,只是填个表格,提交给上级。”
和何雪熙一样“身兼数职”的还有担任初二班主任的金贝贝。 她一边担任中文和生物老师,一边撰写学校的宣传材料。 “这是对怀孕的优待。” 她说。
早在2019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就印发了《关于减轻中小学教师负担进一步营造良好教育教学环境的若干意见》 ”,从协调规范监督检查、评价考核事项、社会事务到校园,在填写相关报表、中小学教师招聘借用等方面提出了20项精简措施。
2019年是中央确定的“基层减负年”。 随后,各地相继出台减轻中小学教师负担的清单。 但在金贝贝看来,“教师的负担只是增加了”,地方政府部门的任务并没有中断。
每次学校举办教师节运动会,或者学校自主组织的一些活动,她都会写一篇报道,投递给县、市、省媒体。
如果按课时计算,金贝贝的课外任务:写一篇宣传文章,大约需要四五节课。 当地政府给学校布置了卫生创建任务,她周末就去社区扫地。 她扫了两个班,检查合格后才被允许离开。
以各种名义进行的检查和评估源源不断。 “如果排名较低,相关行政部门会对学校进行批评,学校也会批评老师不认真执行。” 金贝贝说道。
11月底,今年的青少年禁毒知识竞赛即将开始,金贝贝又开始忙碌起来。 学校要求所有学生注册、完成课程时间和回答问题,并确保100%准确。 省教育厅每天都会发布本地数据。
整个比赛历时五天,共有110道题。 这个任务是和金贝贝的考核挂钩的。 她花了几个小时熟悉题库,然后一一录入了50多个学生的账户信息。 她用了两台电脑,召集了几位学生帮忙,整理了题库。 答案和账户密码都打印出来了,花了几个小时才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拍照并保存”
两年前,小学老师白露开始感到疲倦。 “真正的教学任务(工作时间)只剩下30%了。”
白露教授语文、道教班、心理健康班、少先队活动班,同时也是一名班主任。 每周,她都会接到不同的视频学习和证件确认任务,包括疫苗接种、安全信息、禁毒、反邪教、红领巾爱心学习、青少年大讲堂等。
她日常工作的一个重要部分就是监督学生家长完成各种通知并拍照。
她要反复提醒学生,同时在家长群里一一核对,“力争完成100%”。 因为这些任务大部分都与她的表现有关。 但并不是所有家长都愿意配合,因为需要确认的通知太多,她还因此被家长举报到教育局。
上班以来,各种行政事务很多,但白鹿都能理解。 “因为孩子调皮,容易受伤,学校也要和家长一一核对,并拍照留存记录,以减少纠纷。” 虽然这意味着她的私人时间被占用了。 她经常回家后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躺半个小时,然后拿起手机确认父母的消息。
刚进入这个行业的时候,何雪曦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害怕教不好孩子,或者教训不好。 面对父母时,她也有幼稚心态,不敢沟通。 下班后,学生家长会找她聊天,她必须一一回复。
情绪积压已久,今年年初,贺雪曦就感觉自己的状态不太好。 她去医院看精神科医生。 结果显示,她有中度抑郁、轻度焦虑,患有强迫症。 最糟糕的时候,上课的时候,她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 讲课时,她背对着学生,擦着眼泪。 有一次她实在忍无可忍,跑到厕所大声哭了一会儿,但哭得根本停不下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咨询,她逐渐出现了一些变化。 她发现老师也只是普通人。 “很多时候你做了你应该做的事,但效果却达不到你想要的,这可能不是你的问题。”
第一次当老师的秦子风也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
高中时,他最喜欢数学。 数学老师讲解的逻辑之美深深吸引了他。 那时,他立志要成为一名数学老师。
高中毕业后,秦子风如愿进入了一所师范学院学习数学。 今年6月大学毕业后,他与一所中学签订了为期六年的合同,教一年级的孩子。
参加工作之前,秦子峰对这份工作充满了期待,但很快繁琐的课外任务让他感觉“时间被浪费了”。
学校要求保存教学任务的视频记录。 所以每天早上自习的时候,老师都要给学生晨读的照片拍照,年级组长也要记录每天的教学,并发送给老师管理组。 群里的消息刷屏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后来秦子峰就把这个群给拉黑了。
学校还要求每位老师转发一定的稿件。 起初,他会在朋友圈转发,但后来觉得“没有意义”,干脆就不转发了,“大不了被人议论”。
秦子枫想成为一名好老师。 在他看来,一个好老师应该“花全部时间在教学上,有方法,学生一听就明白”。 他带的班级数学成绩比较差,于是他开始关注成绩,把考试成绩不好的学生叫到办公室,一起研读试卷,把错题一一分析。 下班后他备课到晚上10点
但想到三年后自己可能会成为一名班主任,被繁重的非教学任务所束缚,他就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第一课《远方》
何学熙在大学学习中文。 为了成为一名教师,她考了三次教师资格证。
她还记得两年前的第一堂课。 前一天晚上她紧张得睡不着觉。 她兴奋、期待,但也不安,总担心自己教错什么。
那天她正在给五年级的学生讲授名言。 为了这堂课,她准备了好几天,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把课程内容草拟了好几遍,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
课堂上,她告诉孩子们,在学会学习之前,首先要学会做人。 她想成为那个温柔又强大的老师。 有时,学生们会把自己制作的工艺品送给她,还有的学生会拥抱她,表示想念她。 到时候,她的疲劳就会消散一些。
每天早上六点,何雪熙从家出发去学校,开始一天的工作。 最近是学校的运动会,她得安排家长来排练——现在,贺雪曦并不反对和家长打交道。 以前,面对比她年长的人,她都会不自觉地用谦虚礼貌的语气回应。 但后来她发现,父母需要的不是她的态度,而是她的专业精神和对孩子的体贴。
白露说,当老师是一份认真的工作。 当她看到课堂上孩子们的眼神时,她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教他们。
但时间太短,她无法专心备课。 学校发布的任务密集,事情挤在一起的时候,她难免会感到崩溃。
白露和她的同事希望学校能设立专门的班主任职位,承担非教学工作。 这个愿望也快要实现了——学校曾经传出要竞争班主任的消息,但后来就没有消息了。
她心里知道,单独发帖的话,会出问题的。 “不带班的老师很难了解孩子们的情况并树立威信,学校也没有准备好额外的资金和人员。”
重返课堂也是金贝贝最大的心愿。 她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和他们在一起时她感觉自己更年轻了。
金贝贝发现,这几年支撑她的都是一些看似“琐碎”的事情:毕业的同学想加她微信,告诉她分班、选科的事情; 升职的学生在高中的时候,遇到问题都会向她请教。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赢得了学生们的信任。
四年前,当金贝贝第一次走上领奖台时,她“充满激情”。 她已经提前了解了学生的情况,并在心里把自己的讲课和教学方法过一遍。 她的教学目标明确:学生听懂、感兴趣、喜欢课堂、喜欢她。 当时,她看着讲台下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心想:这就是我想走的路。
(为保护受访者隐私,本文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