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些直播间变成“悲惨世界”

记者调查“惨烈”直播套路

□ 本报记者 张守坤

“我身患绝症，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年幼的孩子……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直播了，我会把所有的好处都给我的家人”。 一位女主播对着镜头说道。 我一直哭到泪流满面。

“家人也不理解我，老婆跟我离婚了，儿子也不理我了……”一位老板哽咽地讲述着一边卖珠宝一边创业的艰辛。

“村里叔叔种的水果质量好，又环保，家人赶紧去买，让叔叔早点回去休息。” 无面主播说道。 镜头前，两人看着一位年近70岁的老人，穿着单薄的衣服，冻得瑟瑟发抖。

这是《法治日报》记者近日深夜在直播间看到的一幕。 夜幕降临，指针跨过11点，一些直播间突然变成了《悲惨世界》。 深夜的哭泣和泪水似乎能激发人们的善意和同理心，成为这些主播的流量密码。

接受采访的专家指出，操纵消费者对弱者的同情心和违法成本低是“惨”直播屡禁不止的主要原因。 建议完善直播行为规则，构建主播准入机制，充分利用信息技术和人工监控加大平台监管力度。

利用老人低价出售商品

诱导观众纷纷下单

12月9日凌晨1点，某平台一个名为“××山流”的直播间里，两名老人仍在直播。

他们坐在帐篷里，周围都是刚采摘的橙子。 由于气温低，两位老人衣服又薄，冻得双手搓着呼吸。 镜头外，主播直播送货并解说，介绍这些橙子是村叔自己种的。 “微笑着向粉丝问好”“向家人说声谢谢”……主播在镜头前为两位老人指点迷津。

主播称，直播卖水果​​主要是为了慈善事业，大部分收益都会分发给村里的老人。 “我们团队只赚一点钱。” 当网友留下“为什么这么晚还要让老爷子直播？”等评论时。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多穿点衣服呢？” “让老爷子早点回去休息吧”，主播的回复明显不耐烦，“水果出售。” 农民不出门，怎么赚钱、怎么生活？”“与其说那么多，不如买两箱水果。 卖完，老人就可以回去休息了。”“家属赶紧下单吧。”

记者多日观察发现，直播间每天晚上10点后开始直播，经常凌晨一两点就上线。 镜头里的老人表现得呆板又可怜。

记者在直播间订购了一箱橙子，但收到货后发现，这些橙子与主播声称采摘的果园不在同一个省。 记者向直播间客服反映此事后，对方并未回应。

12月9日上午，记者向该平台反映，该直播间涉嫌利用老人卖人遭祸。 12月12日，平台相关工作人员回应称，直播间利用老人推销商品的违规行为已被确认，平台已永久封禁相关专家的电商权限。

深夜直播惨不忍睹的情况并不少见——昏暗的灯光、简陋的环境、疲惫的脸庞、泪眼汪汪的人们，无不诉说着自己的不幸。 直播间里，少则几十人，多则几十万人，打赏、下单的也不在少数。

12月8日凌晨12时30分，某平台上一个名为“××珠宝臻选”的直播间依然十分“热闹”。 主播自称“儿子”，主打“孝”。 目标群体是老年妇女。 。 “创业太难了，家人不理解我，还被同行讨厌……”主播哽咽道。 “为了造福大家，我不知道有多少同行看不起我，我记不清有多少人骂过我。但只要我能给大家带来真正的好玉，我不关心这些。”

此时，直播间里悲伤的气氛不断升温。 评论区有人写道：“这么低的价格卖了，怎么赚钱养家呢？难怪你老婆会生你的气。” “孙先生，这块玉原石你不能再卖了。” 但这是你爷爷留给你的最后一块了。” “我的孩子，你很体贴，对我比对我的孩子还好。”……直播间里一个不露面的控制者附和道：“先生。” 孙，就算你不关心外人，你的家人你也应该关心人。 为了给母亲们提供福利，你们一家人将被分开。”……

紧接着，主播就开始带货：“对于直播间的妈妈们来说，我最后一无所有又如何。原石价值数百万元，我儿子把它做成了玉镯作为礼物。”致敬所有母亲，299元，补链接！” “妈妈们，你看我多爱你们，这三年，我花了上亿，给你们建了一个养老院，等你们老了，就可以带着从我这里买的玉石，搬进去住了。”免费。到时候，我会更好地孝敬你！”

记者注意到，从前一天晚上11点到第二天凌晨1点，主播至少说了3次“这是我爷爷或博物馆留在家里的最后一块翡翠”； 他还说他应该快点。 我正在和儿子玩，两个小时过去了，货物还在装。 伴随着悲伤的音乐，主播在直播过程中多次哽咽。 不少网友被主播感动，纷纷下单。

实施虚假和误导性营销

违法不道德，涉嫌诈骗

事实上，“惨”直播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主播“遇到”一位放牛回家的小伙子，询问能否到他家吃饭。 视频中，年轻人的房子里空无一人。 老人带着孩子在路边卖石榴，石榴却被车上的人无情地扔了出去； 小女孩背着书包，拎着瓶子一路回家，就是为了卖瓶子交学费……为了获取流量变现，卖短视频、直播层出不穷。

9月20日，凉山州公安局等部门公布了四川首例“网红直播系列案件”详情，揭露了“凉山曲布”“赵灵儿”“凉山梦阳”等网络红人拥有数百万粉丝的名人。 通过制造“视觉贫困”，带货销售假冒农产品，最终在“吸粉-引流-带货-变现”的利益链中谋取高额利润。

随着打压整顿力度加大，“惨”的直播开始蛰伏，一些主播准备深夜行动。

来自广东的短视频爱好者孙兴（化名）印象深刻：今年7月的一个晚上，他在浏览一款购物应用时，遇到一位生病的主播，一直哭诉自己时日无多。并为他年幼的孩子们感到难过。 孩子们。 当直播间越来越多的网友关心她的状态时，她开始“送福利”——打折出售珠宝。 “这些原本几千块钱的水晶我都卖到了一百多、两百多块钱，希望家里有需要的人都能买到。” 如果你能得到它，就当作是对我孩子的祝福吧。”

“我第一次刷她的时候，没有意识到她是在装，我觉得很可怜，因为她只有30多岁。但几个月后，我再次刷她，她还是说同样的话。”也有人在弹幕里曝光，有时她说自己有病，有时她的家人也有病。 孙兴表示，“惨”直播太可恶了，消耗网友善意，污染网络氛围。

北京英和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安志军律师表示，“卖惨”直播涉及的法律问题可以分为两个层面。

“如果主播的遭遇属实，而遭遇的遭遇只是为了增加销量、改善生活条件，这种情况下，如果产品质量没有问题，那么这种遭遇就不违法；如果遭遇的遭遇是违法的，那么这种遭遇就是违法的。”掩盖商品和服务的违法行为，如果真相使消费者陷入误会而购买商品或服务，造成财产损失，销售惨的就涉嫌诈骗，情节严重的，可能触犯刑法，应该追究刑事责任。” 安志军说道。

北京观茂中茂（青岛）律师事务所主任李杰表示，捏造悲惨事实销售商品，不涉及商品评价。 商品本身不存在质量缺陷或其他问题。 这种销售方式是一种欺诈行为。

“因此，当误销主播翻盘时，根据《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受骗消费者可以向带货主播要求退款，并获得货款三倍的赔偿。当消费者遇到这种情况时，直播平台明知或应知带货主播利用其平台实施虚假营销、侵害消费者合法权益而未采取必要措施的，应及时向平台投诉。依法与载货锚人承担连带责任。” 李杰说道。

采访中，也有业内人士指出，主播遭遇不幸的真伪难以辨别，但现实中也有人有困难，希望通过网络获得帮助，因此封杀不合理。 “悲惨风格”全线锚定。 那么，如何辨别主播经历的真实性呢？

“电子商务法规定，电子商务平台经营者应当要求申请进入平台销售商品或者提供服务的经营者提交身份、地址、联系方式、行政许可等真实信息，进行核实登记，安志军表示，核实主播体验的主体应该是直播平台。但现行法律并未将“提供自身体验信息”视为主播的法律义务加入平台，这个缺口亟待填补。

完善直播行为规则

加强平台监管

今年3月，国家网信办发布通知，按照2023年“清明”系列专项行动计划，自3月12日起，开展为期两个月的“清明严查自媒体”专项行动《乱象》中提到，要全面整治“自媒体”非法营利行为，严厉整治“自媒体”利用弱势群体进行流量变现，包括哄骗等行为。并诱导老年人摆拍视频、开设直播、诈骗网友点赞、打赏、捐款等； 欺骗、引诱残疾人，通过倒卖、恶作剧、辱骂等非法、不道德方式获取流量的； 不顾未成年人身心健康，利用未成年人谋取利益的。

虽然监管收紧，但为何这些“惨”的直播依然被禁，依然有市场？

华东政法大学经济与法学院副院长任超认为，“惨”的直播或短视频之所以屡禁不止，其实是利用了消费者对弱者的同情心。 。 这些“惨”直播的内容主要集中在日常情感纠纷，比如婆媳矛盾、丈夫出轨等。 这种事每个家庭都可能发生，也能引起观众的共鸣。 为了进一步博取观众的同情心，主播借助图文结合，含泪向观众讲述故事。 观众心理上会不自觉地向主播倾斜，主播善良、负责的完美形象就会深入人心。 在粉丝心目中，如果后期进行直播，也能获得粉丝对自己选品的信任。

“此外，老年主播的人生经历大多是被子女抛弃、妻子去世、独自抚养孙子。在我国尊老爱幼的良好社会风尚的影响下，每个人对老人都会有一种保护心理，也许是想着父母、爷爷奶奶，也许是想着自己老了会是什么样子，直播观众会认为可以让老人不那么辛苦动动手指，多休息，在流量为王的时代，能够引起观众的共鸣，让他们产生同情心，从而主动从自己的口袋里掏钱在直播中购买商品。房间，可以给机构带来丰厚的利润，而这丰厚的利润往往只需要分给老年主播的1/20，他们就会感激涕零，无论是投资成本还是利润分配方式，这些都是主播背后的公司最愿意看到的。” 任超说道。

在任超看来，“惨”直播中的老人直播有套路化的倾向，存在明显的自媒体和MCN公司操纵的痕迹，直播间的打赏和利润分配也很明显。购物收入不公平，长期深夜直播伤害老年人。 人类健康等问题值得关注。 老年主播与MCN公司之间的隶属关系要特别关注是否违反劳动法关于劳动者休息权、报酬权的相关规定，以及是否违反公平原则。民法等

李杰表示，这种行为可能不在平台重点监管范围内，平台一般只会封禁存在欺诈行为的账户。 主播可以通过几天内开设新账户并继续同样的直播来持续盈利，而且违法成本更低。

“摆拍”、“惨”直播等网络营销套路该如何规范？

安志军建议完善直播行为规则。 直播平台主播时，将在协议中禁止脱销等异常销售方式，并制定针对性责任，从根本上杜绝异常销售行为。 此外，还要加强平台监管。 直播平台应建立“信息技术+人工监控”的综合监控系统，及时发现并修复不良销售等异常销售证据，及时切断直播，对涉及的账号进行封禁甚至封号。限时滞销等异常销售。 停止、限制直播账号注册主体、主播等的注册和进入。

李杰认为，平台可以针对此类“惨式”直播间成立专门审核部门，加大专项审核力度，禁止虚假“惨式”直播间商业变现，扛起平台责任大旗。 还要加强平台与监管执法部门的联动，对专门以营销“惨”方式的企业和个人进行严厉处罚。 平台应积极协助监管执法部门将此类违法行为消灭在萌芽状态。 （法治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