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瓜多尔汉学家何塞:生活中，我越来越像个中国人

作者 陶思远

他不喜欢被称为汉学家。 与中国哲学打交道30年，他将儒家的“谦虚”深深地领悟到了骨子里。 他认为自己只是一名热爱国学、教授国学的老师。 他的名字叫何塞·奥古斯托·萨拉查，来自南美洲西北部的厄瓜多尔。 他现在是基多旧金山大学的全职教授。 何塞在接受中新社《东西问》专访时表示，自己越来越像中国人，把“大智若愚，难得糊涂”作为自己的人生哲学。

厄瓜多尔汉学家何塞此前在北京接受记者专访。卞正峰 摄

我偶然认识了卖瓜的，我们都是天下兄弟。

1995年，何塞获得了到北京语言大学学习的机会。 时至今日，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他仍然激动不已：“孔子鼓励我们多‘旅行’，他自己也带领学生周游世界，宣扬政治思想。‘一个学者住在家乡是不够的’。”成为一名学者。 ‘学者’我们需要走出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何塞在中国旅行期间很喜欢结交朋友。 “在中国，老师、学生、朋友经常聚在一起进行小型聚会。他们联系紧密，互相关心。即使你处于人生最低谷，他们也不会离开你。据说，我们天下皆兄弟。” 何赛说，“与20世纪90年代相比，中国经济社会发生了很大变化，但中国人民依然热情友好、心胸宽广。”

资料图：G9726次列车从广州东站出发。 （无人机照片）卓跃 摄

在中国学习了多年的语言后，何塞将注意力转向了古代哲学思想。 谈起原因，何塞说：“这是一个有趣的故事，我在北京读书的时候，有一天闲着没事出去散步，遇到了一个卖西瓜的人，那个人很有趣，我和他像朋友一样聊天，聊了很多。当时我学了几年中文，但我听不懂他说的话。他提到了道家和儒家思想，并提到“大智慧就像傻子”，还提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古往今来的很多成语、警句和哲学思想让我摸不着头脑。我很震惊那时候中国一个普通的卖瓜人有这样的文化水平和哲学理解。我让他告诉他我把这些内容都写下来了。我一边写，一边问他每句话的出处。他回答了我一个一位说这是中国古代圣人孔子和老子的言论。他最后告诉我，在中国生活，光学语言是不够的。 要真正了解中国，就必须了解我们的文化。”

卖瓜的给了何塞一个重要的启示。 “我必须进一步研究与中国有关的一切，而古代哲学思想是打开‘理解之门’最关键的钥匙。”

就这样，何塞开始了他探索东方哲学的旅程。 在导师陈庆的指导下，何塞首次学习儒家思想。 他似乎渐渐地从经典中明白了为什么中国人在社会不断变化的情况下始终与人为善。 “孔子的仁爱思想影响了后世数千年，而且不仅仅限于中国。日本、韩国、新加坡也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这种影响最终延伸到了英国、德国、美国“……儒家思想对我有什么影响？探索如此广阔的领域，激发了我极大的好奇心。我的本科论文本来有五千字，后来我写了一万多字。”

向楼宇烈学习，仁者莫大于爱人

从北京语言大学毕业后，何塞就读于北京大学，并有幸师从中国哲学家楼宇烈。 据他回忆，楼雨烈性格很单纯，很关心学生，没有什么架子。 他讲课极其认真，善于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深奥的学术原理。 关于文明的交流，楼宇烈曾在讲课时对何塞等学生说：“如果东方在这里，西方在那里，两者之间就有一座桥梁，而唯一能通过这座桥梁的就是知识。”没有知识，文明就无法相互理解。” 何塞说话的时候，双手在左右两侧各画了一个圆圈，分别代表东方和西方。

“楼先生的话坚定了我学习汉学知识的信心。他对我的影响很大，我很敬佩他。从他身上，我看到了当代中国知识分子的真实品格。”

何塞回忆起许多与他的老师楼宇烈有关的往事。 “西方哲学往往是通过逻辑系统来表达的，但楼老师告诉我，中国哲学就像诗歌，有喜、怒、哀、乐和人的情感。以前，我一直认为哲学是客观的、没有情感的。”以为可以通过了解“情”来学习“哲学”，后来才知道，中国古代的哲学思想很大程度上是对自然自然的感性表达和天人感应，可以让人哭，也可以让人笑。在欢笑和哭泣中，你还可以感知到更多眼睛看不到、耳朵没有听过的智慧。这是楼老师给我的启发，他说不要把哲学看得太复杂。

除了学识之外，楼宇烈的治学态度也深深影响了何塞。 ” 70岁以后，楼老师仍然活跃在教学中，每周上两三节课，他的课是北大最受欢迎的。中国哲学专题和《意识论》的修订“都满了。欧洲、亚洲的学生，包括我，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都来听他的课。我注意到楼老师总是站在讲台上讲完两三个小时的课。” 何塞认为，这是中国文人精神的当代体现，是对学生和传授知识的最大尊重。

多年后，何塞回到厄瓜多尔并成为一名教授。 他说，直到今天，“我一直站在讲台上教学”。

据何塞讲述，楼宇烈十分重视“师德”，将一生所学传授给每一位学生。 《论语》中有句话：“欲立己，必立人；欲成己，必成人”。 “立人”是中国文人的仁心。 在儒家思想中，没有什么比爱别人更仁慈的了。 “作为中国当代哲学大师，楼先生亲自践行着古代思想所传承的每一条道德准则。”

“后来，‘要想立身，可以帮助别人；想要成功，可以帮助别人’”成了我最推崇的儒家哲学，”何塞补充道。

生动再现中国古代春秋时期孔子讲学的盛况，“礼乐古风，祭祀大儒”在常州盐城春秋乐园上演。杨 摄博

敬佩古圣先贤，大智大愚，难得糊涂

进入北大后，何塞以包容的心态学习儒家思想。 同时，他还在北京大学李中华、郑凯教授和北京语言大学杜道明教授的帮助下学习道教。 在熟读了孔子、孟子、老庄等古代先贤的著作后，何塞对中国古代哲学思想有了新的认识。 “中国哲学是最实用的哲学，学了它就可以立即应用到生活中。如果一个人向你借钱，如果你每天都在想他什么时候还给你，我建议你放开点——道家讲大智为愚，大本领为拙，响声为响，象为无形……其实都是指——“难得糊涂”，这是最重要的。有用的人生哲学。”

近年来，何塞怀着崇敬之心，努力将《论语》和《道德经》翻译成西班牙语。 这项工作尚未完成。 在翻译过程中，何塞遇到了很多困难。 例如，《道德经》开篇就说“道可以是道，但它不是道”。 西方没有与“道”相对应的词。 如何使用这个抽象概念？ 何塞认真考虑了翻译。 “道”最重要的字面意思是所走的“路”，西班牙语可译为“卡米诺”。 但路通常有始有终，而老子所说的“道”并不是“常道”，而是另一个永恒的规律：前面无“始”，后无“终”。 海德格尔这样解释《道德经》中所讲的“道”：就是通向四面八方的“路”。 西班牙语翻译是“es el camino que lo encamina todo”，英语翻译是“这是引导一切的道路”。 但“道”并不是这么简单的概念。 从哲学的角度来说，需要智慧去感受、去理解。

孔子、老子雕像.图/视觉中国

因此何塞试图用更多的例子来解释它。 例如，中国人认为一个人必须谦虚。 圣人孔子谦虚地自称“吾非生而知”。 所以，谦虚是中国人做人的基本“道”。 另外，“无为”是“道”，“难得糊涂”是“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也是“道”。涛”。 不同的“道”，就是不同的人所追求的不同的修行方式。

在翻译过程中，您是否感受到中西哲学的异同？ 何塞直言，如果将哲学中的“道”解释为一种实践方式、一种行为准则，那么西方哲学也有类似的概念和观点。 又如“存在”、“虚无”等。几千年来，中西圣贤有许多共同关心的哲学命题。

“对于差异，中国著名学者陈来认为，古希腊以‘好智’为哲学精神，而中国古代哲学以‘好学’为核心内涵。正如我之前提到的，中国哲学带给人的‘情’，往往是一种愉悦的情感，甚至让你觉得学习哲学本身就是一件快乐的事。《论语》开篇写道：“时时习习，这是一个好学者的“自道”，也是孔子的理想教育。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幸福，何塞在基多旧金山大学开设的《中国思想史》课程很受欢迎。 “座位不够，有的学生坐在地上听。” 何塞说：“全世界都在向东看。古代中国的思想内涵既丰富又深刻，当代中国已经是第二大经济体，谁不想更多地了解呢？中美之间需要对话。”不同文化、文明互鉴。”

在何塞看来，中国古代哲学思想具有极高的当代价值，其所蕴含的道德原则至今仍是现代社会运行的基础。 “仔细想一想，今天我们还在用两千多年前的同样的思想体系来评价事物和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何塞越来越尊重道家的人生观。 “我相信一切的艰辛都会有回报，所以我想要简单的生活，不要有太多的烦恼。说到大智慧，就难得糊涂，这就是中国先贤教给我的。” （结尾）

专家简介：

厄瓜多尔汉学家何塞。卞正峰摄

何塞·奥古斯托·萨拉查（José Augusto Salazar），厄瓜多尔基多旧金山大学全职教授、研究员，中国文化研究所所长，国际儒学联合会委员，“全球旧学”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会委员南开大学哲学学院院长、厄瓜多尔拉丁裔美洲亚非研究协会（ALADAA）秘书长。 研究领域包括中国哲学、文学和语言，涉及道教、儒教、佛教等。